自古以来,日本便有“恋”这个字,但没有“恋爱”这个名词。“恋爱”(注:恋爱(Romantic Love)。)的观念是随着其他西洋观念传入日本,再由某些文人翻译成汉字的“恋爱”。往昔的中国则称之为“儿女私情”。
明治时代之前,日本虽然没有“恋爱”这个名词,但并非表示男女之间也没有恋爱这种情绪。
古籍《万叶集》、《源氏物语》以及江户时代的人形净瑠璃作家井原西鹤(注:井原西鹤(Ihara Saikaku,1642─1693)。江户时代的浮世草子、人形净瑠璃的作者以及俳人,被誉为“日本近代文学大师”。),或歌舞伎作者近松门左卫门(注:近松门左卫门(Chikamatsu Monzaemon,1653─1725)。日本江户时代前期的剧作家,人形净瑠璃、歌舞伎的作者。)等人的作品中,便有许多男女恋爱事例。只是,这些自由恋爱的事例,通常被描写为有违社会道德和社会秩序的特殊事件,而且是一种在人生中的异常心理。
“恋爱”确实是极为强烈的私人感情,不但会令人失去理智,也会令人昏头晕脑,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。当时的人视“恋爱”为一种异常心理,也并非毫无道理。
明治时代的评论家、浪漫主义诗人北村透谷(注:北村透谷(Kitamura Tokoku,1868─1894)。日本浪漫主义诗人。),正是针对视恋爱为违反社会道德的旧观念挑战。
恋爱是人生的秘钥,有恋爱才有人生,除去了恋爱,人生还有何色味可言?(出自〈厌世诗家与女性〉一文这篇文章刊登在明治二十五年(一八九二)二月号的《女学杂志》,在当时的青年之间掀起极大反响。
北村透谷将恋爱形容为一把“解开人生秘密的钥匙”,褒赞恋爱可以提升人活在这世上的意义与价值。
明治二〇年代,正是士族叛乱、自由民权运动受挫的时代,国家主义者呼吁“老百姓必须具有肩负近代国家之未来的『国民』意识”。
简单说来,就是直至明治二〇年代,“国民”的观念还未普及于一般大众。
另一方面,青年层则开始认识并领悟何谓“自我的尊严”与“自由”的意义,他们想追求近代的新生活方式,因而出现许多参与文学及社会改革运动的年轻人。
然而,挡在这些刚觉醒的“自我”面前的障碍物,正是日本古来的“门户制度”。
日本小说家,亦是著名的思想家、评论家德富芦花(注:德富芦花(Tokutomi Roka,1868─1927)。熊本县出身。小说家。),于明治三十一年(一八九八)十一月至三十二年五月,在《国民新闻》连载的畅销小说《不如归》,就某种意义来说,正是反映了当时的日本人无法脱离“门户制度”,让新婚夫妻重组小家庭的社会制度。小说内容主要描写相思相爱的主人公武男和浪子,被婆婆硬性拆散的事例。
另一位日本著名小说家有岛武郎(注:有岛武郎(Arishima Takeo,1878─1923)。小说家。)写的佳作《某个女人》,也是现实生活中实际发生的例子。
小说的女主人公是日本小说家、诗人国木田独步(注:国木田独步(Kunikida Doppo,1871─1908)。小说家、诗人。)的第一任妻子佐佐城信子(注:佐佐城信子(Sasaki Nobuko,1878─1949)。)。
两人热烈相爱,不顾父母及世间人的反对,以私奔形式毅然地结了婚。结果,婚姻生活仅维持五个月,信子即离家出走。当时的信子身怀六甲,却瞒着此事与国木田独步离婚。
对于这件事,世间人均单方面地批评信子,指责信子是个任性、自私的贱货。
国木田独步过世后被公开的日记中,详细记述了他与佐佐城信子的热恋过程以及信子离家出走的原因。
原来信子怀有想当女记者的梦想,但丈夫独步不但阻止她追求人生梦想,又因为文人赚不了多少钱,实际的生活相当穷困潦倒。这桩婚事完全是独步单方面的错,不但于婚前欺骗了信子,婚后还禁止信子外出,对所有支出极为囉唆,连一分钱、一厘钱都管得非常严。
以现代人的眼光来看,信子离家出走是正确的选择。
阅读国木田独步的日记,多少可以理解明治时代的男人到底有多自私且霸道的生态。
总之,当时的自由恋爱和恋爱结婚事例,通常因斗不过根深柢固的“门户制度”而受挫,要不然就是因男性单方面的蛮横理论而夭折。由女性启开爱情之窗的主导权仍远在天边。
摘自《明治日本》([日]茂吕美耶)一、明治新日本——明治时代婚姻内情——近代恋爱的萌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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